Hannigram

一个趣味庸俗的凡夫俗子。头像是世理奈。

【谷弛】|《八月流火》

“说爱你如初是假的 我远比第一次见你时更加爱你” ​​​

发犬:

真初恋/伪破镜重圆


架空/短完


一发九千/双视角


主谷弛/副元喆




温柔才配你们俩。






00


 


你爱我比我爱你要多。


 


你相信我比我相信你要少。


 


 




01


 


姚弛回国快一周了。


 


回到老地方需要张罗的事情,不比当年去到新地方少,晕头转向了好几天,安顿完往沙发上一躺,侧头就能看见北京的夜景。


 


小时候在西安长大,上学上建国路小学,中学上建国路上的中学,十八年没走出一条路,感觉多少年就困在那几公里。


 


大学考到北京,没毕业去廊坊实习,廊坊还是北京地界,再后来出国留学,现在回国,工作室还在北京,兜兜转转,他又被困在了一个地方。


 


没力气洗洗涮涮,安家落户让人身心疲惫。姚弛躺在沙发上天马行空地想自己这小半辈子,迷迷糊糊听见有个人跟他说冬天一点都不好,他刚想反驳,就睡着了。


 




 


02


 


谷蓝帝的生活始终很稳定。


 


工作,回家,情人节就飞重庆,每年夏天都去镰仓。


 


杨亘几个人没少抱怨他,北京冬天就那么冷,冻得你一到下雪就躲南方,合着你是候鸟啊。谷蓝帝笑着骂回去,没一次肯好好应答,杨亘知道他心里有事儿,也不想戳人心窝子,顶多喝大了的时候说一句:你啊你,太铁石心肠。


 


铁石心肠,谷蓝帝不是第一回听到这个评价了。三年前北京春天,他站在国际航站楼的安检口外,有条不紊地安慰为他痛哭的人,声音和平常无异,一滴泪也没掉。


 


直到看不见那人的时候,徐炳超才冲他感叹:“你这人,好歹哭会儿,一天天铁石心肠。”


 


沈群丰在一旁道:“你不懂,这叫成熟男人的魅力。”


 




 


03


 


组局是一件挺难的事儿,但挺难的事儿一般都会成为一部分人的天赋。


 


杨亘是这个天赋的拥有者,姚弛则是这次聚会的活招牌。当年大家被圈在荒郊野岭实习,吃顿火锅都要拼死拔河,累得七倒八歪,就姚弛一个还活蹦乱跳,举着相机满大厅乱跑,逮住谁给谁拍照。


 


杨亘前几天往群里丢了条姚弛回来了,平日发红包都能忘抢的人全出来了,一个个问啥时候聚,时间地点立刻发来,气得杨亘道你们这群见色眼开的。


 


北京的冬天真的很冷,俩司机刮蹭都得要了微信回车上吵架,老铜锅里的羊肉下去就变了色,姚弛怕煮老了不好吃,忙不迭就往外捞,嘴巴乎上去,烫得人舌尖疼。


 


王喆坐在对面递给他一瓶北冰洋,姚弛正找水喝,拿起来就灌。


 


旁边邓超元看了一眼,又给王喆重新开了一瓶,说:“法国为难你了,这么火急火燎,菩萨开荤啊。”


 


姚弛举着北冰洋打了个汽水嗝儿,说:“是啊,除了祖国母亲,没一个地方管饱。”


 


 “所以跑回来了?”


谷蓝帝站在姚弛身后,黑色大衣还冒着雪气,手放在口袋里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

 


周遭人群早就开始欢呼,杨亘大骂你这老候畜不是不回来么,果然重色轻友。王喆想站起来让座,被邓超元拽了个结实,直接去推谷蓝帝到姚弛旁边坐下,而后牵起王喆就走,还不忘嘱咐:“我们再去点个菜啊,你俩先吃,先吃。”


 


姚弛握着汽水瓶的手还没放下,连谷蓝帝坐在他身边都是凭下意识往另一头挪,心里正做着一万字的自我反省,从七天前回国开始,一直后悔到昨天晚上。早知道谷蓝帝会来他就该前一天正经收拾了早睡觉,把那件新买的格子大衣熨好,而不是在沙发上被杨亘的电话催醒,冲了个澡穿着旧夹克出门。


 


姚弛觉得太尴尬了,尤其谷蓝帝的目光又一直黏在自己脸上巡逻,没错,就是巡逻,看得用力又仔细,姚弛稍微往他那儿一瞥就能立马对视上。


 


旧情人重逢总是棘手得很,但他俩这算旧情人么。人家是再续前缘,他俩得重逢改命。


 


“不是不会来么?”


这话刚出口姚弛就想捶自己,听起来像不想见到他一样,什么鬼话呀这是。


 


“想你了。”


想你了,姚弛的北冰洋一下子就掉在了桌子上,咣当一声响起来,大厅里隔壁桌的同学都瞬间望向这里,又像突然反应过来偷听被发现了似的,十几束目光齐刷刷转过来,还得僵硬而做作地转回去,接着倒腾火锅里的霞影白条。


 


谷蓝帝知道这群人一个个都惦记着他俩的事儿呢,他把汽水瓶放稳当了,瞅见那人的耳朵红了一大片,没再说什么,抄起筷子对姚弛说:“吃饭吧。”


 


姚弛从善如流答应着,如获大释,刚要去捞个蟹肉,就听见谷蓝帝叹了口气说:“你太瘦了。”


 


“... ...”


 


这饭算没法儿吃了。


 


 




04


 


眼看着谷蓝帝第五十七次给姚弛的盘子里添肉,王喆拽了拽邓超元的袖子说:“老谷要撑死小弛么。”


 


邓超元这顿饭吃得不痛不快,喝了点酒,眼睛总瞅着王喆的脖颈儿犯渴,张嘴就是胡话:“正常,我也总觉得喂不饱你。”


 


王喆被他堵得瞬间脸通红。


 


少年相见总是感慨,迈在成家立业的坎上,现实历了一大堆,偏生当年理想还忘不掉。


 


姚弛这些年没回来,和所有人都聚得少,躲不过地被一围一围的人圈过来敬酒,他酒量好,众人也没想灌他,喝酒是为了气氛,大小伙子们仰天饮罢,抱着脖子哭红了眼,唱“我不能答应你 我是否会再回来 那些日子在我心中永远都不会抹去”。


 


邓超元抱着手臂,跟谷蓝帝看着姚弛挂在王喆身上,互相嘟囔“阿口阿口”,“小弛小弛”。


 


“啧,你也不管管。”


 


“管不了。”谷蓝帝说。


 


“... ...”这俩真的没和好吗???怎么开口就是狗粮。邓超元气不打一出来。


 


撤走的时候,姚弛还在回头跟王喆讲话,大有依依不舍之态,一个没注意,差点踩空,谷蓝帝抬手,揽了他一把。王喆问他什么时候去上海,姚弛笑说,他想的话,明天飞都行。


 


“只要没有别的安排...”姚弛转头看着谷蓝帝。


 


谷蓝帝收回了手,只说:“我送你回家吧。”


 


又是这样。 姚弛脑子里的第一反应。


 


他们几个爱吃火锅,是因为火锅有种魔力,能把在座各位的热情也煮到顶峰。


 


好像吃着这顿饭,这几个人就不会散。热气腾腾看多了,也有点心理暗示,藏掖的亲密,暂缓的神经,人跟食物待得久,有利于释放天然本性。饭桌上亲密举止多了,还真以为他俩有那么亲密关系似的,火锅围炉热热闹闹,出门还是冰天席地。


 


被送回家后,杨亘打电话来慰问姚弛今晚怎么样,大家料想到的激情都没有发生,谷蓝帝甚至没有上楼来坐上一坐。


 


杨亘在那边大骂谷蓝帝浪费时机,姚弛却觉得这种结果实在太正常了,因为谷蓝帝给姚弛的沉默瞬间真的很多很多,比如无声的安慰,缄口的拥抱,和不作回应的告白。


 


但姚弛从思想上就不是委屈自己的人,他就是有天大的不甘心,也能抓出芝麻点高兴的事儿乐呵。


 


他想到今天和谷蓝帝吃了火锅,谷蓝帝不断地给自己添菜,晚上下台阶的时候他晃了一下身子,谷蓝帝就揽了他的腰,开车回来,姚弛靠在副驾驶上眯眼,夜灯下能数清谷蓝帝的睫毛。


 


姚弛把这些好事情美滋滋回顾了一遍,确保幸福感大于泄气,被子一卷,满足地入睡了。


 


 


 


 


05


 


北京这几年雪格外多,下得常,份量就轻,夜里雪花儿攒一皿,凌晨就成了汪水。


 


聚会之后,谷蓝帝没送姚弛去机场,他离开北京比姚弛还早。


 


众人知道他冬天总回重庆,也不多问,姚弛知道后,也没说话。


 


但谷蓝帝这次回去,其实是为了工作,年前一个项目还得收收尾,忙完已经是二月十三号。


 


二月十三号,今年就提前去吧。杨亘他们知道谷蓝帝情人节回重庆,不知道他其实是情人节回南开,人总是会回到自己得意的地方,沉稳如他,也有需要复习才能确认的感情。


 


走在南开中学的林荫道,雨已经停了,但重庆的潮湿从来不是因为一场雨。谷蓝帝从校门口走到教学楼,走过操场,走过篮球架下的积水,走到长满芦苇的湖。有个少年曾和他同游,来到他的母校,他们在芦苇荡的遮掩下牵手。


 


于是那种感觉又来了,无论有多么不可能,仍然百万分之一地,想要他出现。


 


从南开出来,谷蓝帝收到了航班提醒,重庆暴雨,机场大面积延误,飞上海的航班直接被取消。他打开行程,想直接买高铁票也是好的,在朋友圈更新看到姚弛的头像,想也没想就点了进去。


 


姚弛发了一张图片,和王喆在迪士尼吃冰激凌,谷蓝帝瞬间觉得头疼,数九寒天吃什么冰激凌。对话框打开敲了两个字,又给删了,自己拿什么由头去管姚弛呢。想了想,点开邓超元的聊天,直接把那张照片发了过去。


 


完成这一系列操作之后,谷蓝帝也收到了新的消息:我在重庆,出门恰饭!


 


肖战看着谷蓝帝在对面一杯一杯灌酒,觉得特不真实。


 


“明明是我喊你出来吃饭,怎么像你把我薅出来借酒消愁的。”


 


谷蓝帝摇了摇头,说:“他回来了。”


 


肖战愣了一下,懂了,这是说姚弛呢。


 


“那你喝什么酒啊,还不去追老婆!”


 


谷蓝帝看了他一眼,意思是你不也没去,肖战说:“我航班延误到明天了,有什么办法,不然明天就情人节了,谁还跟兄弟喝酒啊。”


 


“我航班也误了,明天走。”谷蓝帝说。


 


肖战乐了,他谷弟这棵铁树终于又能开花了。当年被姚弛迷得晕头转向,后来人家反过来追他,他却搞得像个和尚。没多久姚弛飞去了法国念摄影,谷蓝帝就再也没提过任何人。


 


“太狠了,太狠了你这人。”


 


酒喝到深夜,肖战把谷蓝帝扛进车里,拖上电梯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,一个劲儿地开骂这醉鬼。


 


“舍不得你倒是说啊,把自己往死里折腾,还特么捎上我,我招谁惹谁了。”


“这要是姚弛在重庆,你喝成这样让他撞见了,你俩就真没辙了你信不信... ...”


 


抬头一转身,这世界就是这么奇妙,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嘴什么时候会开光。


 


肖战看着站在谷蓝帝家门口的人,顿了顿,还是说出了那句被无数伦理剧讲烂了的破台词。


 


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

 




 


06


 


准确地来说,爱情确实是疾病。


 


病症妨碍人们生活,无法像健康时一样,轻易获得纯粹的快乐。


 


姚弛吃完火锅第二天就跟王喆飞了上海,邓超元临时有项目出国,那边事态又紧,算起来待五天,是没有办法回来过情人节的。


 


“现在开心点了吧。”从迪士尼回家的路上,姚弛问王喆。


 


“啊?”王喆正从姚弛的相机里翻照片,两支冰激凌一扎气球,冬天的阳光好到不行。


 


“我一直很开心啊。”


 


“跟我过情人节也开心啊。”姚弛坏笑。


 


“跟你最开心了——”王喆扔下相机扑过来。


 


俩人笑成一团。


 


“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,他太忙了。”


 


姚弛看着阿口撇撇嘴,知道邓超元最近大概事业上升期,和恋爱撞档在所难免。


 


“你和谷蓝帝打算怎么办啊?”阿口突然凑过来。


 


“不知道。”姚弛垂了头。


 


姚弛是真的不知道,他前进一步,谷蓝帝就要后退,他想后退了,谷蓝帝又往前。他明明感觉得到谷蓝帝喜欢他,那种挪不开眼神的关注,时常想靠近的冲动,谷蓝帝不擅长掩饰,但他太精通克制。


 


“爱情它是个难题”,车厢里传出这首歌,姚弛第十万次认同。


 


 爱情是个难题没错,但总有人拿着答案,即便没有,也有人给你递小抄。邓超元从天而降的时候,阿口的口久久没有合上。


 


“你怎么回来了?”


 


“他男人叫的我。”


 


姚弛一口水喷出来。


 


“什么男人啊!!!”姚弛炸毛。


 


“谷蓝帝不让你吃冰激凌,让我回来正法阿口,顺便捎带你。”邓超元回答姚弛,眼睛和手却都黏在阿口身上。


 


 “呵。”姚弛嘴角一扯。


 


“他怎么不自己跟小弛说。”阿口问。


 


“他怂。”邓超元说。


 


“你才怂呢!”姚弛下意识为谷蓝帝还嘴。


 


 “好,我怂,我把火车票扔了啊。”邓超元说着,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高铁票扬了扬。


 


“什么啊。”姚弛一脸懵。


 


“去重庆的高铁,一个小时后出发,谷蓝帝的航班被暴雨取消了,过不来,你不去找他?”邓超元得意洋洋。


 


“去去去!!!”姚弛蹦起来就要抢走。


 


“哇... ...”姚弛拿着那张票,双手捏着看得仔仔细细,一听邓超元说谷蓝帝本来要飞上海,他兴奋到恨不得立马任意门到重庆。


 


邓超元咳了两声,姚弛聪明人,知道意思,谁特么想在这儿聚众分狗粮啊。回头抄起外套,给王喆使了个眼神,眉飞色舞地就夺门走了。


 


“哎...”阿口看着姚弛飞奔而出,想问说不用告诉谷蓝帝一声么。


 


“你还是操心操心我吧。”邓超元的脸压过来。


 


 


 


 07


 


你不得不承认,生活最奇妙的地方就是能让人和人相遇。


 


尽管,未必每次都在好场合。


 


姚弛看见谷蓝帝喝得烂醉,吓了一跳,听肖战那么一说,又笑了。他跟谷蓝帝刚熟起来的时候,就来重庆玩过,那会儿就跟肖战见过,知道他俩是发小。


 


肖战把谷蓝帝交给姚弛,忙不迭地关门走了,下电梯的时候在心里感叹:老谷啊老谷,哥哥就帮你到这儿了,终身大事能不能解决就看你敢不敢酒后无德了。


 


可谷老师酒品不是一般的好,姚弛把谷蓝帝拖上床,坐在地毯上喘息,考虑下一步是先给他脱衣服还是先去泡杯蜂蜜水叫醒他解酒。听到谷蓝帝一个翻身打在羽绒被上,姚弛瞬间爬起来,算了,还是先脱衣服吧。


 


姚弛的手去解谷蓝帝的腰带,刚握上就被人抓紧了手,喝醉了的人翻过来把他压在身下,口中喃喃道:“小弛,小弛。”


 


姚弛被冷不防扑了个结实,压得面红耳赤,正在无措时刻,又听见那人说话,心里猛然一阵抽痛。那人在梦中问道:“我喜欢你,你还是要走吗。”


 


第二天,谷蓝帝在自己家的大床上醒了。坐起来有三秒钟脑子是空白的,他闭了闭眼想起,昨天和肖战出去喝酒,醉了又梦到姚弛。


 


姚弛。谷蓝帝想到这个名字,瞬间记起自己买的高铁票,时间有点赶,他强撑着宿醉的困乏起床。


 


迷糊糊走进客厅,沙发上叠着一床毯子,桌子上一杯蜂蜜水,水下面压着一张纸条。


 


谷蓝帝愣了愣,走过去拿起来看,他被酒精捶过的脑子在那短短的几秒钟突然有了预感,而这种预感在下一秒真的实现了。


 


纸上写着:起床温一温喝掉,我去买早餐。  —小弛


 


谷蓝帝的大脑空荡了有三秒。他一届理科生,信奉普朗克定律,精通洛伦兹变换,解得出麦克斯韦方程组,算得到康普顿效应,从来坚定唯物主义,本质怀疑奇迹发生。


 


怎么能一觉醒来喜欢的人就出现在自己家里呢。


 


谷蓝帝不禁闭了一下眼睛,怕自己酒还没醒。


 


其实不难理解,为什么这样爆炸的幸福现实让他迫切需要找个地方验证,像长久以来没有喝到水的人遇到一条河,惊喜这个发现,又怕是海市蜃楼。他在客厅里转来转去,拿着纸条在沙发上起来坐下,兴奋又不安地等姚弛回来。


 


所以当姚弛哼着歌,拎着早餐合上门进来的时候,抬头就落入了谷蓝帝的怀抱。


 


重逢到现在,谷蓝帝才知道,人在还能冷静保持距离的时候,是察觉不出思念的强大的。


 


“怎么没带手机?”谷蓝帝问。


 


“出门才想起来忘了... ...”姚弛闷闷地回答,“老记得带钥匙来着,幸亏你外套里有钱,嘿嘿。”


 


姚弛从谷蓝帝的怀抱里钻出脑袋,一手举着刚买的早餐,亮着眼睛冲他笑。外套袖子有点长,姚弛手指蜷在里面,又宽又温暖。


 


原来三年真的很长很长。


 


三年里谷蓝帝后悔了无数次,重逢到现在他庆幸了无数次,而这是最后悔,也最庆幸的一次。


 


 


 


08


 


对于上辈子就有缘分的人来说,这辈子初恋都算破镜重圆。


 


四年前谷蓝帝头一回见姚弛,就觉得和他亲近,当初以为是这人长得太好看,给他的错觉,后来才知道,那应该叫预感。


 


姚弛长了一张跨越介质的脸。时间介质,空间介质,生命介质。所以谷蓝帝说他的脸不该出现在人身上,该出现在雕塑身上,这样谷蓝帝就不用面临喜欢上好朋友的困境,他宁愿做执迷伽拉忒亚的皮格马利翁,也不想做捉不着姚弛的谷蓝帝。


 


姚弛是摄影家,是快乐家,是人生家。他带着所有欢笑和快乐闯进来,却并非看不到你的痛苦。这个世界的纯净有两种,一是绝对的天真,二是澄来的清澈。姚弛见过泥沙俱下,姚弛属于后者。


 


真正让姚弛自己认识到自己真的很喜欢谷蓝帝的时候,是被感叹,原来快乐的男大学生也有不快乐的时候。


 


那时候姚弛怕得很,没事就躲去王喆房间里撸猫,豆奶被太阳晒得舒服,一天天中午趴在他肚皮上打盹儿。


 


“阿口,你喜欢过奇怪的人吗。”


 


王喆懒懒地抬眼,问他:“什么是奇怪的人?”


 


“就是——”姚弛犹豫了犹豫,低头说:“就是不该喜欢的人。”


 


“这有什么好奇怪的。”


 


“... ...”


 


“怎么了?”阿口问。


 


姚弛摇了摇头,不知道怎么说。


 


“快乐的男大学生也有不快乐的时候啊。”


 


实验室停电的夜晚,他那段时间刚好夜盲,谷蓝帝握着他手,告诉他,黑夜里我们看不见世界,却能清晰看到自己。


 


那是他第一次跟这个学长亲近,谷蓝帝给他念了自己最喜欢的博尔赫斯。


 


是第一次牵手降下的魔咒吗,姚弛在心意拉扯的每个晚上,都会反科学地这样想。


 


所以他要爱上谷蓝帝,给他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。而谷蓝帝不会留住他,无法给他贫穷的街道、绝望的日落、破败的月亮,和一个久久地望着月亮的人的悲哀。


 


自己去法国念摄影的话,就要很久才能见一次面,想到和谷蓝帝要离那么远,姚弛的心就像被抽掉一管血一样。


 


所以,太想告白了,太喜欢了,姚弛无法不屈从于这种强烈地想要和谷蓝帝在一起的心情。


 


他精心挑选,选在情人节的当天,在谷蓝帝的母校告白。被谷蓝帝望进眼睛里的那一刻,他甚至觉得谷蓝帝爱了他还要久,不然怎么会那么震惊又深情。


 


可谷蓝帝拒绝了他,放开了他的手,在机场和他的好朋友们站在一起,即使那时谷蓝帝用拥抱安慰了他的眼泪,身份也毫不模糊。


 


窝在那人怀里,姚弛喃喃自语。


 


“让我们觉得遥远的,不是时间长,而是一两件无法挽回的事。”


 


姚弛把最后一句博尔赫斯送给了谷蓝帝。


 


 


 


09


 


男人的危机感觉醒一般都大于爱情。


 


这话是姚弛在得知邓超元因为王喆频繁跟自己打电话吃醋表白之后,谷蓝帝的神总结。


 


邓超元把Reutter透露给谷蓝帝的初衷,是表示阿口总在半夜跟姚弛吐槽聊天这件事,严重影响了他俩的深度感情交流。


 


所以趁这俩人一来上海,就立马喊了谷蓝帝单独见面。


 


谷蓝帝知道的时候一脸凝霜,冷得邓超元紧了紧西服外套。


 


“这人怎么样?”谷蓝帝问。


 


“什么,长相?身高?人品?”邓超元掰着指头数。


 


“对他。”谷蓝帝说。


 


“... ...”


“你到底想什么呢,真舍得啊,那可是姚弛!!!”邓超元无语,都这份儿上了,谁都看得出来谷蓝帝对姚弛就差放手心儿里捧了,这怎么还能这么坦然就把人推走呢。


 


谷蓝帝仍然不动声色,邓超元也被他的气场搞得敢怒不敢再言。舍得吗,怎么可能,在国内都想天天抓来身边,在国外更是距离让欲望加倍。但谷蓝帝还不确定,当初抱着不敢捆住姚弛的想法放他走,现在仍旧没有能把他留住的理由。


 


“他太好了。”谷蓝帝开口。


 


“他十九岁遇见我,二十岁跟我告白,连校园都没有走出过,我怎么就是最好的选择呢。”


 


“如果和他走到最后的人不是我,那我宁愿没有开始过。”


 


“他今后怎样都好,只要过得好。”


 


 


“没有你,真的觉得我会过得好吗。”姚弛从后面走过来,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王喆。


 


谷蓝帝连同邓超元,都是满脸震惊,王喆耸耸肩说:“我们不是故意的,这是我家的餐厅,我俩进来的时候,经理说你们也在。”


 


“梦想我自己会去追,不需要任何人替我成全。”姚弛走到谷蓝帝面前。


 


“可你就是这样放弃了我吗?”


 


没有被怀疑的真心,没有不够深的感情,没有魔幻设定的阻挠,没有隐藏的爱人。也许谷蓝帝爱姚弛要多,但姚弛给谷蓝帝的信任一定不比任何人少。


 


“对不起,小弛,对不起。”谷蓝帝上前搂住姚弛,一遍遍重复。


 


姚弛的眼泪一下子涌出,是受了太多委屈终于被疼到,像被误解了多年的人一朝平冤。那种感觉是你承认喜欢我真好啊,可你怎么才承认呢。


 


“为什么啊?”


“为什么啊?”


为什么情人节要去重庆,为什么一下雪就不回北京,为什么才肯告诉我。


 


姚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谷蓝帝上次见他哭得这么凶还是三年前在机场,姚弛两次大哭,都是为了他。


 


谷蓝帝心疼得要死,揽着腰把人搂在怀里,姚弛的眼泪全部涌进谷蓝帝肩膀的衣料,他脊背一抖一抖地上耸,被谷蓝帝温厚的大手一遍遍安抚。


 


 


为什么要回重庆,因为他们曾在情人节那天的南开湖上牵手,借着芦苇荡的遮掩,姚弛抓着他的手问他,你喜欢我吗。


 


谷蓝帝当时像做梦一样,怔怔地望着眼前人的眼睛。


 


姚弛又说,我喜欢你。


 


我喜欢你。


我喜欢你。


我喜欢你。


谷蓝帝在零点一秒之内把这句话播放了无数遍。


 


姚弛用那样真情炙热的眼神看着他,热烈得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一个谷蓝帝。


 


为什么要离开下雪的北京,因为谷蓝帝和姚弛认识的第五十七天,二零一九年二月十四号,北京迎来了春天的初雪。


 


谷蓝帝比姚弛大三届,研究生和本科生的宿舍不在同一栋楼,姚弛打开窗子,把鹅毛大雪尽情放进温室,在雪花扬扬里抱着拍立得大喊:“谷蓝帝———出来—————”


 


谷蓝帝趴在窗边,十指交叠望着另一栋楼上的人欢呼雀跃,张着嘴在雪中喊话,吐出一阵一阵的寒气。


 


雪太大了,两栋楼的间距为了采光面积也没有那么相近,谷蓝帝听不清姚弛在说什么。他只能看到对面窗口的小人手舞足蹈,在一整面和大雪隔绝的楼墙上撕开了温热一角。


 


谷蓝帝看着那人在对面兴奋地竖大拇指,突然就觉得,满足姚弛是那么令人开心的事。


 


那张拍立得谷蓝帝和姚弛后来都发了朋友圈,被人拿去各级群里热讨,在D大表白墙上风靡一时,匿名者说,喜欢的学长像人间初雪。


 


谷蓝帝不想回顾他是怎么爱上姚弛的,因为他每分每秒都在爱上姚弛。谷蓝帝需要回忆的是姚弛的告白,姚弛的真心,去看姚弛的眼睛里只有他的倒影。


 


谷蓝帝不爱冬天吗,冬天是最接近他的季节,冬天他爱上了姚弛,那是多好的事。这个事实只要一想到北京的初雪,谷蓝帝就会被迫再巩固一遍。这种念头越回忆,他就越后悔,像放生飞鸟的猎人,一遍遍反问自己当初到底是不是个好决定。


 


 所以再一个下雪的北京,谷蓝帝逃离了。


 


他比世界上任何一场雪都知道自己多喜欢姚弛。


 


他需要不断重复,不停温习,不住回忆的,只有姚弛的爱。


 


但好在,这个冬天过完之前,谷蓝帝拥有了一切。


 


 




10


 


北京这年的雪待到很晚,春天柳芽掐绿,瓦楞上还挂着雪花。


 


南开的芦苇湖姚弛和谷蓝帝又去了一次,谷蓝帝像有执念,一定要在桥上牵手,姚弛被他紧握着,回想起自己的告白,还能听到篮球场学弟们的欢呼,脸烧得飞红,推着谷蓝帝快走。


 


这次的镰仓终于不是一个人成行,夏月的岛风热烈而宁静,他们坐着电车拍照,去沙滩旁的小店吃可乐饼,骑单车飞过《海街日记》的樱花街。


 


谷蓝帝穿着灰色浴衣站在姚弛面前的时候,姚弛有半分钟没有说话。谷蓝帝拨了一下他耳朵,问:“想什么呢?”


 


“想入非非啊。”姚弛回过神来,笑着说。


 


穿浴衣的谷蓝帝太帅了,太帅了,姚弛色向胆边生,故意上去握着那方窄腰,凑近了说:“能亲一口吗,谷老师。”


 


谷老师有求必应应应应应应应应。


 


夏天的夜晚来得很慢,白日悠长,男孩们在人群中并肩漫步。这种和当地人一起奔赴某个节日现场的感觉,会让人把生活和旅行恍惚合一,姚弛看着身旁的谷蓝帝,黄昏从背后笼罩,聚起来都像他的光。


 


谷蓝帝捉住姚弛的手不放,美其名曰怕小朋友走丢,搞得姚弛只好单手去拍照,拍晃了就去攥谷蓝帝胳膊,傍晚就在这样的吵吵闹闹中降落下来。


 


烟火大会是在一瞬间开始的,像每朵烟花的生命过程一样猝不及防。


 


人们拥有的寿命和山河江海比起来只是年幼,但和世间的太多事物相比又当然漫长。姚弛觉得,生命的每个瞬间都是平等的,而烟花能在一瞬间让平平无奇的一秒变得与众不同,从某种程度上说,就像在放大生命体验的神奇作者。


 


谷蓝帝是他永久的放大镜,是他有限生命的无限外延,是永不落幕的烟花,耀眼又迷人,塞满他整个人生的光阴缝隙。


 


他们陌生过,相识过,怀疑过,分离过,但从没有不爱过。


 


成长的缓慢会让爱情付出代价,但还好这代价跟换的只是时间,不是爱人。


 


“怎样追到姚弛?”


 


淹没进欢呼的人潮,他们在夜空下相拥。谷蓝帝离姚弛很近,双臂圈住姚弛的脊背,他不擅长宣之于口的浪漫,亲密的拥抱让他喘息不停。


 


但好在,姚弛富有的,是持之以恒的浪漫。


他在盛大的烟火声中回答说。


 


“成为谷蓝帝。”


 


 


 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———END




愿夏天结束的时候,




你们拥有一切。




 


 
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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